时间:2023/4/27来源:本站原创作者:佚名

纵观水浒全书,鲁智深的一生一共和五个寺院发生过交集,第一个寺院是五台山文殊院,这是鲁达成为鲁智深的起点;第二个寺院是瓦罐寺,是鲁智深杀人放火的地方;第三个寺院是东京大相国寺,在这里鲁智深偶遇了林冲,应了智真长老“遇林而起”的偈语;第四个寺院是二龙山上的宝珠寺,鲁智深在二龙山落草,终于过上了逍遥快活的日子,也应了“遇山而富”的偈语;第五个寺院是杭州六和寺,鲁智深在这里圆寂,是鲁智深的终点。在这五个寺庙中,粗浅来看,第二个寺院瓦罐寺似乎最不重要,甚是完全删除也不会影响故事整体脉络的推进和发展。的确,删除瓦罐寺的故事对于整体故事的发展不会有太大影响(唯一有影响的是史进回少华山落草的理由,但并不影响故事的整体发展),但瓦罐寺对于鲁智深这个人物的塑造就太重要的了。鲁智深在圆寂之前,写了一篇佛家的偈子,算是对自己的人生的总结和对佛法的顿悟:「平生不修善果,只爱杀人放火。忽地顿开金枷,这里扯断玉琐。咦!钱塘江上潮信来,今日方知我是我。」经历了征方腊的悲剧,鲁智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“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”,因此顿悟。其实所谓的“梁山好汉”,哪里是什么“替天行道”,只是“平生不修善果,只爱杀人放火”而已。鲁智深在六和寺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,”而鲁智深拿起屠刀的那一刻则是从瓦罐寺开始的。

其实鲁智深来到瓦罐寺是非常偶然的,自从鲁智深离开五台山文殊院后,他一直有意避开寺院,似乎想永远和寺院划清界限。请看书中原文:「且说鲁智深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,取路投东京来,行了半月之上。于路不投寺院去歇,只是客店内打火安身,白日间酒肆里买吃。」“于路不投寺院去歇”,如果鲁智深一直如此行路,万万不会来到瓦罐寺,但发生了一件事,改变了鲁智深的行程。是什么情况改变了鲁智深的行程呢?是因为贪心,贪心让鲁智深偏离了路线。原文「(鲁智深)一日正行之间,贪看山明水秀,不觉天色已晚。」「鲁智深因见山水秀丽,贪行了半日,赶不上宿头,路中又没人作伴,那里投宿是好?」因为贪看美景误了行程,不得已来到了桃花村,所以鲁智深说:“只得投庄上去借宿。”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刘太公女儿被逼婚的事,仗义的鲁智深决定出手相救,感动的刘太公说:“我家有福,得遇这个活佛下降!”鲁智深嘴上说要用佛法来化解这件事,「智深道:“洒家在五台山真长老处,学得说因缘,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。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,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,便回心转意。”」但实际鲁智深解决的方法跟佛法毫不相干,完全是凭借着拳头。之后鲁智深在桃花山上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(可参看《解读水浒7:出来混迟早要还的》),因此偷抢了桃花山上的金银,狼狈的逃离了桃花山。因为怕李忠和周通追赶上羞辱自己,所以鲁智深「放开脚步,从早晨直走到午后」,「约莫走了五六十里多路」,感觉对方追不上自己了,才放缓了脚步。从桃花山滚下来后,鲁智深走的是一直是小路,因为没有吃饭的地方,所以鲁智深十分饥饿,心想“早起只顾贪走,不曾吃得些东西,却投那里去好?”正在此时,鲁智深「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」,就是顺着铃铎之声,鲁智深终于来到了破败不堪的瓦罐寺。

从文殊院到瓦罐寺,过程一波三折,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。确实有定数,因为从文殊院到瓦罐寺正好应了佛家贪、嗔、痴的概念。鲁智深因为贪念美景,偏离了最初的行程路线,偶然来到了桃花村,又因为嗔怒在桃花山上打翻了小喽啰,偶然来到了瓦罐寺,最终又因为不明是非的愚痴(可以参看《解读水浒8:瓦罐寺是如何破败的》)在瓦罐寺杀人放火。贪嗔痴是佛家所说的三毒,此三毒残害身心,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,为恶之根源,正因为心存恶念,所以“平生不修善果,只爱杀人放火”。

在瓦罐寺,鲁智深「到那里断送了十馀条性命生灵,一把火烧了有名的灵山古迹。直教黄金殿上生红焰,碧玉堂前起黑烟。」在杀人放火后,智深和史进还说了这样一句话:“梁园虽好,不是久恋之家。俺二人只好撒开。”这句话很值得玩味,梁园曾是西汉梁孝王刘武的封地,因为梁孝王爱才,因此梁园成为了“豪俊之士靡集”之地,大才子司马相如也是被吸引的人才之一,虽然在梁园里当食客不愁吃喝,但是对于有抱负的司马相如则不是那么美好,于是有了“梁园虽好,不是久恋之家”这句发自内心的感叹。梁园是让人舒适的地方,因此有抱负的司马相如要跳出舒适圈,但水浒中的瓦罐寺只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寺庙,毫无舒适可言,鲁智深和史进在感叹什么呢?或是说作者要表达什么呢?

关于这个问题,我们可以参考一下武松的故事,因为武松在血溅鸳鸯楼之后,也说过“梁园虽好,不是久恋之家”这句话。在武松说这句话的时候,“杀人者,打虎武松也”就在案发地孟州城的城墙外,近在咫尺的武松甚至能听见城内的更点声,不仅听见更点声,还能听清楚具体的时间。原文记载:听城里更点时,已打四更三点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,武松道:“这口鸟气今日方才出得松槡!梁园虽好,不是久恋之家,只可撒开。”血溅鸳鸯楼是武松的人生转折点,在此之前武松对社会和人生多少还抱有一丝的希望,但经历过张督监一伙的诬陷,武松彻底的绝望了,只有冷酷和嗜杀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。站在孟州城边上的武松同时站到了自己的人生边上,此时虽然武松的名号还不是行者武松,但在精神上武松已经是行者了。不仅孟州城不再值得武松留恋,就是整个社会也不再有武松留恋的地方,所以武松决绝的说出了“梁园虽好,不是久恋之家”这句话,并毅然踏上了亡命天涯的人生道路。

其实对社会和人生失望的岂止武松一人,行侠仗义的史进和鲁智深都体验过人生的至暗时刻,所以作者安排史进和鲁智深这两个在破败的瓦罐寺相遇绝不是偶然。破败的瓦罐寺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寺庙,它像极了当时的社会,破败腐朽,没有任何的生气,虽然不能让人生活上舒适,但可以让人精神上舒适。瓦罐寺就是精神上的梁园,在这个精神世界中安安心心的当个顺民,不去想任何的人生意义,总能在人生中寻出舒适感,甚至是荒凉感。可即便如此,生活在这里面的人们(老和尚、崔道成、丘小乙)还依然争论着各自的是非,非要在荒凉上还加上一丝荒诞,这样的地方怎能是“久恋之家”呢?所以一把火烧掉。可以说鲁智深在瓦罐寺开启“平生不修善果,只爱杀人放火”的人生,迈出了改变自己人生的第一步,之后经历了征方腊的人生荒诞之后,鲁智深“忽地顿开金枷,扯断玉琐”,终于明白“方知我是我”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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